【俊率A】请回答2021（5）

注：群像故事

（5）波澜

酒桌上的每一个人，都沉入了一片歌声、笑声的海，洋溢着光彩的脸庞显示出他们已暂时地将工作的疲惫抛之脑后。

玻璃窗外飘飘荡荡飞起了夜雪。醉意朦胧的感觉是最适合怀旧的，即使才过去五年，对于这群师生来说，法学院那不平凡的三年时光似乎就在昨日。

2021年下半年是不平凡的。姜率A的人生如果说有了什么变化，那就是：1.多了一个男朋友 2.多了越来越多的任务。前者其实变化不大，因为说起来，她和韩俊辉的相处……和从前相比并没有什么区别：他们还是和以前一样，上课前互相帮对方占座位，一起去食堂吃饭，放学后一起去学习小组或者图书馆自习，睡觉前互道晚安。如果说这就是谈恋爱，那她应该恋爱不止一个学期了——姜率一想到这里就觉得好笑。

而后者，可能也是前者的原因之一：无论是她还是俊辉，都很难把心思从越来越繁重的课业任务中抽离出来。无论如何，毕业后五五开甚至更低的律师考试通过率是一道坎儿，就算是天才也不能掉以轻心。

学习小组还在有条不紊地进行，这段时间几乎没有人缺席。只有姜率B因为一边坚持接受心理咨询一边在学校学习，偶尔会不见人影。率A留意到，徐智镐每次会帮率B整理好笔记，尤其是她因为去心理中心而不得不迟到的时候。

那时的姜率B不期待自己的人生发生什么变化，因为她已经厌倦了：母亲情绪上陷入的漩涡，连带着她也不好受。尽管她在接受心理治疗，她母亲的思维却并不容易矫正过来，两个人都十分痛苦。上一次和母亲吵架时，她留下一句话，”我觉得您也应该看医生。“，之后便夺门而出，这冷战持续了两周。

后来父亲给她发短信，说已经带着妈妈去医院诊断出躁郁症，医生开了药，她妈妈却拒绝服药并坚持认为自己没有任何问题。姜率B很无奈，她处于心力交瘁的边缘，一边是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学业，一边是压抑到极点的家。

”小率啊，别担心我们，你在学校和同学们一起好好读书，我会劝你妈妈吃药的。“手机屏幕里传来父亲的信息，姜率B麻木地看着，没有回复。

十一月又开始了连绵阴雨。在这样的天气下，率B总是板着脸出现在学生们中间，与此同时，她更加用心地投入学习，尽管任谁都能看出她身体逐渐在吃不消的边缘徘徊。连轴转到十二月终于期末结束，法学院的下一学年又将拉开序幕，而率B几乎已经开始厌恶这一切。

如果说曾经当法官是她的梦想，那么现在呢？

姜率B非常迷茫地发现，她已不知道该走向何处。

”姜率。“图书馆门口，有人在喊她。

她看到徐智镐抱着几本厚重的资料走过来，”今天有空吗？好不容易考完了，现在一起去喝杯咖啡怎么样？“图书馆里暖气很充足，他的耳朵有点红。

”有空。“姜率B略微点头，跟着他往外走，“顺便，谢谢你上次的发来的笔记，帮了大忙。”

“哦……那个不算什么。”他感到一丝无所适从，不自然地挠着脑袋，耳朵更红了。

坐在校外的咖啡厅里，姜率B狠狠地灌了一大口冰美式。她扫了一眼智镐放在桌前的文件封面。”还在坚持和陈检察官对抗吗？“

”这件事是支撑我上法学院的理由之一。如果作为法律人，连还我父亲一个清白这样的事情都做不到，我没有脸继续呆在这里。“他很坚定地说。

“这一点上，我很羡慕你。”姜率B的脸上流露出无奈的笑，“你一直以来都有这样的理由，而我的信念已经崩塌了一半。“

”为什么这么说？什么能难倒你呢？“智镐的记忆里，从中学时代开始，姜率就是他认识的最优秀最有天分的同学之一，当然也是最有野心和胜负欲的人。因为这一点，他曾经很讨厌她，尤其是那种目中无人的样子。当然，随着慢慢的了解，事情在发生变化，现在的智镐认为姜率B就应该是出色而骄傲的，她无论展现出怎么样咄咄逼人的样子，都是合理的。

可是现在，他面前的这个姜率B，看上去是那么没有生气，一副失去了目标无所适从的样子。这不是他认识的姜率，那个永远斗志昂扬野心勃勃的姐姐。

她摇着头，”二十多年来，学法律做法官这件事都被家人安排好了，我只要按照这条路往前走就行。现在，成为一名法官已经不在选项内。做这些事情有什么意义，我突然不知道了。参加比赛是因为妈妈，考试争取第一是因为妈妈，拼命找最好的实习岗位是因为妈妈。现在，我是为什么什么在坚持，依然是所谓家族的希望吗？还是麻木地像从前一样，闭着眼参加比赛，考试争取第一……”

说着说着，她转过头看着橱窗外来来回回的行人，“算了，脑子很乱，我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，你就当没听到好了。”

智镐有点慌，他第一次听到姜率对他说出这样袒露心扉的话，尤其是他不确定她是不是哭了。见她扭过头去，他不知道眼睛往哪里放，直到她转过来还是神色如常才放下心来，果然姜率B是不会轻易让自己崩溃的人。

“尽管如此，我还是觉得你是最适合学法律的人，未来法律界少了你很可惜。不管以后往什么方向走，先做好当下就是了，路是慢慢摸索出来的。”他很小心地斟酌言辞。

“我当然要继续学法。”她淡然地说。

”我还想跟你说，陈检察官这件事，咱们继续努力。”

智镐露出感激的神色。

“呀，徐智镐，怎么在这里。”韩俊辉背着书包走进咖啡厅，一边收起手里的伞，看到姜率B也在，冲她挥了挥手。

“那你怎么在这里？”智镐红着耳朵反问俊辉，看见姜率A蹦蹦跳跳跟着他走过来。

“当然是约会啊。”韩俊辉笑容满面地说，智镐听了一口咖啡差点呛到。姜率B靠在椅子上打量着他们，露出诡异的笑。

“你们可真是……”智镐眼睁睁看着俊辉拉着率A的手往二楼走，小声嘟哝着。

这小子手里确乎有他的把柄，智镐想。作为室友，韩俊辉能确实看出一些不一样的事情，虽然智镐本人不愿意承认。目前也是。

“你说智镐是不是喜欢小率啊。”姜率A在俊辉耳边小声说。

“你不会才看出来吧？”韩俊辉扑哧一笑，“我以为大家都知道呢。”

“哇，不敢相信。”率A惊讶地说。她以前确实看到过这样的迹象，但并不敢往那个方向联想。“我都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。”

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？

徐智镐想，肯定不是初中时期。那个时候他和姜率谁也看不上谁。

肯定不是高中时期。那个时候他们同校不同班，更没有什么交集。

肯定不是本科时期。甚至也不是法学院的第一学期。

他回想起来这么多年，感到意外。居然这么多年了。

初中第二学期期末，学校放榜，徐智镐拿了第一。

”徐智镐，你终于考了第一，给我们出了一口恶气。“几个学生在他身边大声地说，丝毫不顾周围的同学还没离开教室，包括姜率。

那时的姜率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，被人孤立。

她就坐在他旁边，脸上看不出有什么表情，连挫败都没有。很淡定坦然。

”你们闭嘴。“徐智镐冷冷地说，赶走了围着苍蝇似的人。

“谢谢你。”姜率小声又快速地说，没有看他，还在拿着笔专心解题，“这次你第一当之无愧，不是因为你发挥超常，而是因为我失误了。当心点，下次不会给你机会。”

智镐意外地停下手中的笔。果然，不愧是姜率，就连感谢的话都带着点刺。

但他莫名觉得心情不错，甚至还有下次再一决胜负的动力。

21年末的大雪里，检察院门口人和车辆来来往往。姜率B在远处向智镐招手。

“实习第一天加油。”智镐走过来拍拍她肩膀上的雪，“进去吧，外面冷。”

“顺便跟你说一下，我和妈妈商量好了，马上要争取一个出国的机会。”她与他并肩同行，一边说着。

”时间还没有确定？“

”对，没确定。虽然现在很迷茫，但是继续深造下去总能找到方向的，就像你告诉我的那样。“她扬起嘴角。

“好久不见啊。”身后传来陈检察官的声音。

他们停下来，看到是前辈，向他打招呼。

“你小子还没有放弃这件事？我不是说了吗，你告不赢我的。”陈检察官脸上的皱纹又深了一些。

“我们不会放弃的，最胜谁负究竟谁知道呢？当心点。”姜率拦在智镐身前，冷冷放话。

“智镐啊，我们走吧。”她转身挥手。

还是那么坚定又无畏的样子，智镐想。他认识的姜率，不管遇到什么困难，最终都是他熟悉的样子。

TBC.